細節
常玉
盆菊
油彩 麻布
1940年代作
來源
歐洲 私人收藏 (現藏者之祖母直接購自藝術家本人)
出版
2011年《常玉油畫全集 - 第二冊》衣淑凡編著 財團法人立青文教基金會 台北 台灣 (圖版,第286圖,第95 & 1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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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是中國現代藝術發展的一個重要啟蒙人物,他出身於富裕家庭,年幼時已熟練四川名書法家趙熙的字體以及四書五經,為他日後的藝術發展奠下重要基礎。上世紀初是西學東漸,東西交流頻仍的年代,常玉在「勤工儉學」的思潮鼓動下,毅然於1921年遠赴巴黎,進入自由開放的「大茅屋工作室」從事學習和創作,接觸到當時活躍於巴黎畫壇的多位外藉藝術家,其中包括吉斯林、傑可梅第,和同樣來自東方的日本藝術家藤田嗣治,他們聚首於文藝中心的蒙帕那斯區,以無比的創作熱情而激盪出著名的「巴黎畫派」。巴黎畫派並非以風格命名,而是著眼於在一個自由開放的環境下,可以讓不同文化背景的藝術家在巴黎吸收新養分,然後發展出具有個人背景的作品。正當無數的中國藝術家努力尋找一個中西融合的新模式,而常玉的創作便是這個探索旅程的完美典範, 他以中國意境為中心出發,表現出古典和現代,水墨和油彩,線條和色彩的圓滿結合,把中國的油畫創作帶入新的領域,對中國現代繪畫發展起著承前啟後的重要影響。 20世紀初西方藝術家努力以抽象元素和色彩去表達藝術的純粹性,比如蒙德里安和康丁斯基等,而克萊因的大片藍色畫面把色彩的表現力推到一個極致,以色彩主導觀眾的情緒。從常玉的作品《盆菊》(Lot 18),可以發現這位來自東方的藝術家,在色彩運用上的變革潮流中,同樣超越了西方寫實傳統並作出巨大貢獻,他擺脫了層疊的明暗法去表達物件的立體感和空間感,借菊花作為發揮色彩感染力的媒介,表達藝術家作畫時的瞬間情緒變化,就像梵谷同樣以花卉為主題的《向日葵》(圖1),黃色的向日葵花和桌面色彩鮮艷飽和,反映出藝術家內心的激情,掀起觀者熱烈的情緒。常玉的《盆菊》以黑色背景為主調,則表達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氣氛,對比梵谷筆下明亮而進取的黃色,常玉的黑色呈現出一份靜穆和安祥,低調而引人入勝。 常玉在《盆菊》中運用墨黑不單表達出色彩本身的力量,同時更連接到中國文人繪畫的美學觀,墨黑色反映了文人傳統對水墨情韻的偏好,如王維所言:「畫道之中,水墨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可見在中國人眼中,黑色比鮮艷的色彩更適合表現沉穩和淡泊的崇高文人性格。單一的色彩不單沒有顯得沈悶,反而呼應了中國畫「墨分五彩」的美學觀點,在厚塗和乾擦的筆觸變化之間體現出猶如以水墨紙本上的濃淡、暈染的豐富表現,深化了油畫媒介的美術內涵。大片的墨色撫平了盆菊所在的空間和距離,主題的菊花和背景因而產生一種超脫現實的關係,令觀者感覺彷如進入一個無盡深邃的夢幻夜空。常玉以淡粉紅色塗抹出菊花的基本形狀,再以乾筆刮出花瓣,巧妙運用了油彩本身的可塑性,同時做出自然的色彩對比效果,把紅色本身的奪目個性調效到一個比較溫婉而雅緻的程度。常玉刻意在黑色與淡粉紅色菊花之間露出淡黃的底色,令菊花的邊緣在視覺上產生自然的不規則形態,有別於藝術家其他深色背景之上白菊那種明確的輪廓(圖2),《盆菊》中的菊花彷如在幽黯之中被搖曳的燭光映照著,一層朦朧的光芒令花朵若隱若現,忽遠忽近,大大加強了色彩在視覺上的律動感,就像梵谷在《星夜》中描繪的月亮和星光同樣充滿動感(圖3)。在常玉全集中可見傳世的花卉作品並無相同的處理手法,足見《盆菊》在藝術語言創新上的獨特和成功。 中國自古已有「大象無形」的觀念,因此中國畫一直沒有依賴外在世界的客觀資訊作為繪畫的必要條件,中國藝術是主觀的藝術,亦是線條的藝術。因此所有客觀形象都可以被抽離,純以書法的筆勢和氣韻直抒作者之胸憶。因此中國藝術的「象」不是單純的表象,而是心象,因此抽象的精神和實踐可說是中國藝術的自然基因。常玉的《盆菊》繼承了傳統在線條上的表現力,在菊花、枝葉、花盆和背景各部份的表達都能純熟地表現出東方的線條美,他把線條的獨立價值在油畫中提升,為油畫的欣賞增添新角度。常玉以挺拔的筆勢寫出菊花的主幹,線條雖然在中途為了遷就葉片而分開,可是在整體上顯得一氣呵成,體現了書法藝術的婉轉、流暢和氣勢。主幹與花盆連接的一筆特別精彩,表現了篆書回鋒收筆的含蓄內歛特質,而旁枝與主幹的結合營造出疏密有致的空間分割,更突顯了篆書的均稱典雅之結構(圖4),同時亦巧妙暗示了主幹插入花泥的狀態,墨黑色的主幹在微曲的走勢之間更見柔韌和內在的彈性,簡單的筆畫帶出菊花的自然生命力量,而寥寥幾筆之間亦表現出瓷質花盆的溫潤和淡雅。 常玉用粗豪的筆觸畫出黑色背景,刻意不填滿底色來表現出用筆的方向感,這種處理特別多出現在他的動物系列之中(圖5),平行的水平筆觸令背景產生不斷向左右兩邊伸延的錯覺,從而令主題的動物自我衍生一種動感和速度感,彷如馳騁於無限擴張的大地之上,而空中的浮雲同時像被風吹拂而快速移動,化為帶有時間性的直線。常玉偶有在花卉作品中強調富有速度感的背景(圖6),而從全集中可發現,單純以縱向黑色線條和不規則邊緣紅花作配合,則只屬《盆菊》一件。橫向的線條令人感到空間的廣闊,而縱向的安排則令人聯想到精神的崇高,從而引申出菊花作為傳統花卉畫中的「四君子」之一,具傲霜抗寒、隱逸高雅的性格,常玉通過背景線條的安排,把這種東方詩人的心靈境界得到突顯。 梵谷的《星夜》同樣以強調線條方向感來處理背景,以表達一種情景交融的狀態,由此來對照欣賞《盆菊》,便能發現常玉的創作能夠跨越花卉主題客觀的局限性,粉紅的菊花幻化為漆黑夜空中泛起光芒的星斗,一件本來沈默於案上的靜物擺設,發放出大自然的豐富動感,他通過《盆菊》一作豐富的表現力,把靜物油畫的發展推到一個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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