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革命的路上

「所謂浪漫，乃是情感、壯闊、史詩、英雄氣概、奇妙冒險、悽愴、熱烈的戀愛、個人掙扎，以及永恆的期待。」 - 井澤繪里 日本女藝術家高野綾，透過她幻變萬千的視藝求索，力求以一個女性的角度重新闡釋御宅族文化。高野氏的圖像衍生自動蕩不安的戰後七十年代之逃避主義及少女漫畫的幻想世界，以似曾相識，但又抽離的場景，為觀者塑造一個超越社會制約壓力的避風港。諸如星際遠遊、與昆蟲、動物或異獸夜行，及於城市華光照耀下的冒險，皆可見於她細膩斑爛的畫面中。 超過四米寬的《向革命邁進》(Lot 41)，表現了她處於當代日本藝術前端的驚人想像力、藝術語彙、以及特殊視野。畫作中，英雌們在異獸陪伴下，在一個充滿氣球、異想天開的虛空幻境，向革命邁進。 畫作主題揭示了在角色開展英雄冒險之時的一個轉變時刻。透過以革命為題，高野綾描繪了一個西方藝術傳統上用以描繪壯闊史詩之題材。其中佼佼者即為德拉克洛雅紀念1830年法國革命的《自由領導人民》(圖1)。畫面佈置上下空間緊迫，一如德拉克洛瓦鉅作般強調人物前進迫人以表現動感。然而，相較德拉克洛瓦以強勢領導群眾的女神代表「自由」，高野綾的英雌卻是個柔弱的少女，這無疑與題材所示有著引人入勝的強烈反差。 高野綾筆下的少女時而半被羅衣、時而裸裎示人，明眸大眼，粉肌吹彈可破，表現了她們暫借年青光陰及羞於觸碰之情。她們同時亦反映了高野綾個人對性的表現及少女漫畫常見有關成長及個人發展的主題。畫家筆下的女孩四肢修長、杏眼青澀，為一個充滿性意味的女性世界中的主角。透過當代社會的「卡娃依」女孩，配以描繪諸如藝妓、歌舞妓、武士及遊女的浮世繪及春畫的元素，畫家評介了社會之中顛覆性的元素。在這些如幻夢般的景況之中，觀者就如轉化至對立空間之中，洞察著平常與非凡、孩童與成人、幻想與真實、人與物、純潔與墜落。 在另一個層次，《向革命邁進》中的革命主題乃是象徵個人感情的鬥爭。在此作中，觀者更可察覺少女漫畫常見，革命與愛情之間的關連。正如日本動漫評論家井澤繪里所言，所謂浪漫乃是在一個虛構、個人及愛情的故事中的，：「情感、壯闊、史詩、英雄氣概、奇妙冒險、悽愴、熱烈的戀愛、個人掙扎，以及永恆的期待。」有趣的事，這些同樣也是驅動革命的特質。社會的改造動力來自於熱情及革命，這點雖未在畫面點明，然而卻顯現了深為少女漫畫影響的論調。以此，畫作營造了一個逃避現實的空間，讓人從窒息的社會制約中，暫忘存在及成長等繁雜問題，使想像力成為一個自當代複雜社會解放的方法。 《向革命邁進》一作融會不同日本藝術傳統，其中包含現代少女漫畫及江戶時期的浮世繪及春畫元素。同時，多折的安排，無疑如屏風般包圍了觀者 (圖2)。畫作援引傳統日本畫及手卷由右到左的敘事安排，其內歛的故事推展，亦呼應了動漫的影響。高野綾以戰後日本的藝術語匯，(圖3) 使歌川國芳等浮世繪大師已有所著墨怪奇元素更加得以昇華 (圖4, 5)。這幅鉅作顯示了高野綾將日本藝術不同的題材風格剪裁重塑的功力。 高野綾的藝術語彙融會了她高超的創造力及卓越的技巧。畫中人物看似柔弱，卻又在幻境不停前進，在她們堅定的目光及緊閉的雙唇中，可見興奮、愉悅，以及對古今幻化的迷戀。作品吸引人之處，在於溫柔的形象與顛覆的內含之間的反差。高野綾作為國際公認當代日本藝術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以其圖像世界的深度與廣度，配以揭示現實之森羅萬象的想像力，創造出如斯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