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新娘》(Lot 36)展示了一位優雅年輕女子的全身畫像,她坐在披著中國牡丹圖案的棉被上,嫺靜地將雙腿靠向左側,舉起的右手輕扶別在烏髮上的一朵紅花,左手則輕拈一朵紅色的小花,靜靜地搭在腿上,完美地展現了理想中的東方女性韻味。整幅畫的構圖將凝神害羞的模特兒置在靠前的位置,與背後黑暗的陰影形成了鮮明對比,只有紅色的花環和窗簾的邊緣透出一絲微光。這種完美無暇的佈置營造出肅穆的氣氛。
觀者很容易意識到節慶的氣氛,例如象徵吉祥的中國紅和代表富貴的牡丹。畫作的名稱《新娘》昭示了王沂東著名的《婚嫁系列》,是傳統農村婚嫁的寫照,這是王沂東早於90年代初發展出的主題。《新娘》中,作者迴避了對婚嫁儀式的描繪,而是把重點放在待嫁新娘等待的狀態,凸突出了新娘內心既期盼新生活又要離開娘家的複雜心情,表達出中國農村婚嫁中純潔無瑕的美。
在早期佛蘭德畫家范.艾克及其最有名的門生佩特魯斯.克裡斯圖斯的作品中,他們非常精細地將纖薄而光滑的顏料分層運用,增強了顏色的亮度,從而創造微妙的明暗效果,強調了現實主義的場景和幾可亂真的錯覺(圖1)。王沂東以高超的技巧描繪出傳統大紅嫁衣的質感,還有光滑無瑕的年輕肌膚。儘管在時間和空間上均相去甚遠,但范.艾克和王沂東都在各自的時期,憑藉對現實透徹的觀察而創作出非凡的寫實創作而大獲好評。藝術評論家曾提出:「[范.艾克]的觀察是感性的,天生就帶來一種快樂和驚訝,充滿熱情,從不妥協。他對布料的理解好比一名紡織工人,對建築的了解好比一名建築師、對地球的熟悉好比地質學家、對植物的分析好比植物學家。(摘自M.弗裡德蘭德所著《早期尼德蘭繪畫: 范.艾克- 佩特魯斯.克裡斯圖斯》,紐約,1967年,第77頁)五個世紀前,佩特魯斯.克裡斯圖斯繪製了一幅年輕害羞的女子的肖像同樣是精彩絕倫。
通過實踐,兩位藝術家展示了同一信念,就是對唯美寫實主義的堅持,從而精心編排和諧的構圖。在受訪時,王沂東解釋說,他「學習繪畫的過程受到范.艾克、倫勃蘭和霍爾拜因等偉大西方畫家的影響。[他]曾在美國研究這些大師的作品。」此外,王沂東還指出「在我的油畫創作中,我一直力求能夠把中國特有的色彩個性和思想與西方繪畫獨特的油畫技巧相融合,最後形成自己的個性。再就是我喜歡嘗試從東方藝術傳統中找到新的語言,把中國傳統繪畫的用墨和構成的方法借鑒、間接應用到油畫創作中,使畫面帶有東方浪漫主義色彩。」(曉白「冬日散談」《王沂東》,香港:少勵畫廊, 1999年,第23頁)王沂東運用歐洲古典寫實風格和概念,為精心構建的影像灌輸了人的內在符號和標誌。與15世紀北歐繪畫的意識形態相輔相成,王沂東將中國油畫的創作語言和把握提升到一個全新的水平。
有趣的是,我們在格哈德.裡希特攝影寫實的女性肖像中同樣發現舒緩的親密氣氛(圖2)。兩者皆分享了在壓迫的共產主義政權下進行藝術發展的經驗,即藝術成了格式化的政治宣傳工具。裡希特在1961年逃往西德,他開始繪畫自己的家人,作為與孤獨和痛苦抗衡的一種方式。他描繪的人像畫既親密,又隱含政治寓意。而王沂東則在中國改革開放之時,尋找自己的故鄉為題材,成功突破了中國超過半世紀政治正確的寫實風格。
王沂東在《新娘》注入了中國符號和對自己鄉村童年的回憶,頌揚簡單農村生活的理想主義,形成新政治時代裡一種調和與中國認同的根源。正如王兆軍指出「王沂東油畫的風格是立意純淨,色彩強烈,內涵深厚,情調古樸,且非常中國化。」 (王兆軍「王沂東風格》《王沂東》,香港:少勵畫廊,1999年,第17 頁)
王沂東通過高超的油畫技巧把個人情感融入畫中。作品的敘事構圖紮實,他將構圖、模特兒的肢體語言以及象徵性的圖案和顏色發揮得淋漓盡致。王沂東無疑是當代中國擁有強烈的敘事能力的偉大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