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髪一雄

陝西省寶雞市，一個中國歷史上知名的文化古城，也是白髮一雄1992 年油畫創作《寶雞》(Lot 65) 的命名由來。日本「具體」畫派藝術家白髮一雄的出生地兵庫縣尼崎市，本身亦擁有獨特的歷史背景，從平安時期( 八至十二世紀) 時已是大阪與京都間的貿易重鎮，自江戶時代( 十七至十九世紀) 開始將大阪的聲望、京都的傳統文化結合，發展出一獨到的尼崎在地文化。白髮一雄的家庭身為此城中之商賈，給予他一個充滿顏色、古董、古典文學、日本傳統能樂、甚至是浮世繪的成長環境，他也在這段期間培養出對中國歷史與文化之興趣。 足之繪畫： 主題性 白髮一雄的創作生涯有幾個重大的靈感主題――《水滸傳》、日本戰爭、天台宗密教以及《三國志》。他從小特別喜愛閱讀經典小說《水滸傳》，迷上人物與天上星宿呼應的思想，並以其藝術生涯早期最具代表性的血紅顏色為主幹，並以名著中的人物為作品命名，方便記錄畫作。因而誕生了六十年代的《水滸傳系列》，如《天雄星豹子頭》就是以梁山五虎將之一、八十萬禁軍統領林沖為主角，畫面上相互抗衡的黑與紅，強烈對比的顏色直截了當呼應著林沖武藝高強卻正質樸忠的個性( 圖1)。白髮一雄的藝術持續往後發展了四十年，以足及身體動作畫的技巧日漸成熟、油料掌控更加自如，並在實驗過程中發展出運用木板推平油彩的方法，產生圓滑的質感與獨特的色彩變化( 圖2)。七十年代他前往延曆寺(Enryakuji) 為僧、潛心修佛，並訴諸筆觸和顏料的材質來闡釋密宗的內涵。如通文中所言，「具體」藝術家追求的是一種紮實的心靈狀況，白髮一雄於這段期間在作畫前加入誦經與念咒的儀軌，完成的作品展現前所未有的祥和與平靜。作於1976 年的《達陀》，畫布上所展現的紅早已不具早年血色那剛猛暴烈之氣，取而代之的是璀璨鮮活的一抹灑脫( 圖3)。始於此，白髮一雄最為人所熟知的足之繪畫，開始有了更深層的意涵與精神性，挑戰的並不只有作畫方法與素材，更是一個透過主題找尋自我的過程。 心之繪畫： 主體性 行至八十年代，看似相似的畫面表述、同樣大開大闔的創作姿態，白髮一雄的藝術卻從依循主題創作的脈絡中破繭而出，逐步建立更堅實的主觀能動性。當再次造訪中國文化題材《三國志》時，已激盪出截然不同的思維火花。《關雲長》中劇烈的黑行雲流水、快速移動中併發力道，稀薄的黑色油彩自畫面中心向外波濺，產生疾風勁草的意象( 圖4)。而這個意象比起早期表述直接的《水滸傳》又多了思考層次與畫家主體性，很明顯的白髮一雄的整個身體與意念已完全融入其中，主觀概念、自律性以及獨立感的混和與重疊掙脫文化性的宣示，進入個體經驗並對「我」的定義進行思考。八十年代末起白髮一雄便先少以一個系列的概念作化，當主題的重要性遇見式微，藝術表現反而更加多元豐富，用精神性對抗畫布的禁錮。白髮一雄於1992 年的創作數量並不多，且大多有一統御的主色調( 圖5)，《寶雞》實為一特例。除前言所述之文化意義，寶雞市尚有一重要的歷史景點――位於城市南郊的大散關，為中國關中四關之一，地形崎嶇崖口狹小，自古為「川陝咽喉」，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圖6 及7)。三國時期曹操西征張魯就是經由此關，據陳壽《三國志》記載：建興六年春，亮複出散關，圍陳倉，曹真拒之。白髮一雄對於中國文化、尤其是《三國志》的喜愛與理解讓他選擇以歷史底蘊深厚的寶雞市為靈感，白髮一雄任由顏料隨著身體的動作自由鋪排，畫面中偏下方將厚重的赤紅、太陽黃以及雪白相互輔佐，再分別往上、下、左、右四個方向推開，刻意的不均勻色彩混合如力量間之對峙與拉扯，藉由油彩本身的流動性、延展性與可塑性，它們在緊密糾結中仍舊勢均力敵、互不相讓。三色鼎立於張力十足的黑中，引燃出戲劇性和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墨黑的底如中國東漢末的那頁深刻的史籍，曹魏、蜀漢及孫吳三分天下，多彩豐富的歷史內涵溶於混濁、飛點、曲線、速度與動能中，在思想考與身體交相影響下，白髮一雄將自身認知中的英雄事蹟、稗官野史、文學與民間藝術投注在畫布上。《寶雞》的藝術價值之一為主體性，為藝術家將內心的歷史感知轉化成藝術的過程，再加上原創的「用腳作畫」，展現一個扎實的構圖底蘊，思想與身體的調和妥協，不僅需要純熟掌握畫面的能力與複雜的精神理智超作，更是展現藝術家天賦、眼光與直覺的最佳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