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即興

「當我們從可辨的形式中抽象出意象式的圖形——譬如一張臉——我們仍然 可以從這幅抽象作品的其他地方找到與這張臉似曾相識之處。但每當我們竭盡全力想要逆轉這個過程——將抽象轉變為可辨形式——這一形式註定成為抽象語言，與繪畫緊密相連。」
喬治．康多

抽象與具象——在太多人眼裡，是二元對立的概念。然而在長達四十年的藝術 生涯裡，美國藝術家喬治．康多以充滿批判性的眼光檢視了這些標籤化的認 知與否定，創作出前所未有的作品，向這些傳統的分類標準發起徹底衝擊。康 多出生於1957 年的新罕布什爾州康科德，大學期間專攻藝術史及音樂理論， 這兩個學科也在日後深刻激發了他的繪畫靈感。1979 年，他移居紐約，曾在 安迪．沃霍爾的「工廠」工作室短暫擔任絲網印刷工，同時與尚．米榭．巴斯 奇亞與凱斯．哈林一起，成為紐約東村 (East Village) 藝術圈的一部分。到 1980 年代中期，康多獨一無二的藝術風格已獲評論家威爾弗里德．迪克霍夫 稱為「具象抽象主義」，反映出康多對這二元概念深深的執迷，與二者間複雜 的張力，同樣彰顯了他渴望自由探索、開拓、重構並擴展藝術創作的概念。

在《藍白即興》中， 殘缺不全的眼睛、牙齒、面部和下頜混雜於整個畫面， 在一片眼花繚亂中直視觀者。畫面中充滿了複雜而精神性的氣氛，與傳統人 像畫大相徑庭，畫作中亦出現了幾位康多創造的代表著人類情感與社會結構的 漫畫人物。畫面中央站著的可能是侍從羅德里戈，手持一瓶紅酒四處巡弋；左 上角那張面孔讓我們想起管家尚．路易斯，他在畫面其他地方亦似乎有隱約出 現。服務員的內在世界一直深深吸引著康多，他們總是在場，卻經常被視而不 見，不具姓名。閃爍的眼睛在這幅蔚然巨作中反復出現，讓觀者不自覺地感受 到總有一雙眼睛在某處注視著自己，帶著隱隱的不安，一排排緊咬的牙關，鋒 利的下頜，無一不在昭示著人物的兇狠，喚起服務員冷靜外表下潛伏著的狂暴 氣息。畫面中央旁，一位無臉的裸女更進一步強化了整幅畫作窺視的感覺。

儘管畫中人物具有敘事特質，《藍白即興》依舊在抽象層面上更勝一籌。畫中 無數碰撞破碎又緊密集合的形狀參考了巴布羅．畢加索的分析立體主義，而在 廣闊的藍白色區域上，康多大膽地使用黑色線條，使之具有整體效果，這正是 對傑克遜．波洛克動作繪畫的致敬。標題《藍白即興》與音樂元素不謀而合， 確實，康多筆下的線條與形狀無不充滿韻律，與流動中的音樂節奏有異曲同工 之妙。康多本身就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尤其鐘愛邁爾斯．達維斯和約翰．柯 川的爵士樂，而爵士樂的自發性和即興創作特質，也讓人聯想起超現實主義及 隨之而來的自動書寫和繪畫概念，在文學、音樂與藝術上融會貫通。

喬治．康多不僅創造了一種全新的繪畫語言，更縱貫整個西方藝術史，上下求 索於一切大師經典，他無疑是當代美國繪畫中重要的人物。在一個被數字藝術 與裝置統治的年代，康多依舊將繪畫的創作持之以恆，創造出既野心勃勃，又 全然原創的大師之作，展現出藝術家獨特的視野與多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