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對我來說,藝術和生活兩者皆是同一概念。若果他人問我如何創作藝術,等同問我如何生活。藝術象徵著一種精神
品格,它體現了我們所說的「生命的意義」。這些感覺於1989 年下半年,隨著當時的流血衝突,變得越來越明顯。
張曉剛
從1990 年於意大利威尼斯舉辦的《威尼斯雙年展》( 由哈羅德 • 史澤曼策展、接近二十名中國藝術家參展) 以至由高名
潞策展、紐約亞洲協會及三藩市現代藝術博物館攜手舉辦的《自內向外:中國新藝術》等國際展覽當中,均可看見中國
當代藝術的踪影,而張曉剛無疑是當中最傑出的藝術家之一。張曉剛的奇異而沉寂的《血緣︰大家庭》系列萃取了當代
中國的經歷,滲透著一絲劇烈和淒美的隱喻,反映著張曉剛這一代的思維模式和集體心態。這並不是張曉剛第一次顯示
出他與眾不同的創作眼光。1990 年代開始,中國前衛藝術嶄露頭角,而隨著1976 年毛主席的離世及1978 年鄧小平的
改革開放決策,中國藝術界在一夜之間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著各式各樣的藝術運動。儘管藝術家在1980 年代能夠自由地
試驗各種新藝術風格,他們仍然依賴於國家和學者的專業認同,及批可作畫作發佈和展覽。為了改善獨立藝術家的變幻
莫測的藝術生涯,志同道合的藝術家們紛紛合作成立各種正式或非正式的藝術組織以相互依賴,並鞏固和肯定他們的試
探性的概念和構思。這些組織所提倡的烏托邦式藝術和文化的理想主義當時席捲國。八五新潮期間,張曉剛與其他藝
術家,包括葉永青、毛旭輝等,創立了「西南藝術研究群體」。張曉剛追求著一種極為個人化及帶有寓言的創作風格,
試圖展現集體性的中國「精神」,他的作品當中往往不免描繪著歷史的變幻莫測和創傷。早於他的藝術生涯的開始,張
曉剛已經致力發展一種視覺符號去代表其個人以及集體性的體驗。
1980 年代中,張曉剛觀察鄉郊的農村生活,並創作出「草原組畫」系列,此系列體現著一種浪漫的象徵風格,提出了
他對生命、命運與自然的神秘迷思,其畫作亦經常出現關於誕生、重生、死亡和犧牲的圖像。這些主題的靈感來自於張
曉剛的生活經驗及他與病魔的長期鬥爭,這些題材的表現於八九年的天安門事件後更趨明顯。「荒涼和絕望使我以堅定
的信念去對抗殘酷的現實,使我以積極的角度來面對死亡和悲劇的存在。我對生命中的悲劇和死亡的莊嚴的描繪,讓我
揭露了生命神秘和超現實的一面。
來自尤倫斯收藏的《聖母子像》(Lot 37) 中,張曉剛借用聖經圖像,呈現出莊嚴而深情的寓言。在此時期的作品經常出
現床單的圖像,它無可避免地令人聯想起聖經中的故事,但對於張曉剛來說,床單代表著他的瀕死經驗,醫院中丟空的
病床只鋪著床單。這種帶有雙重意義的象徵性符號經常出現於他的作品中,令觀賞者產生新的聯想。
作品中上身裸露著的聖母被墊高在一個矮淺、壇狀的平台上,她的腰間和雙腿均被包裹在非逼真、粗糙的布料中,此布
料的描繪手法為張曉剛的特點。此外,她一雙睜得甚大的和散瞳的眼睛,彷彿暗示著她在遐想之中。而她背後幾乎荒蕪
的背景,出現著凋凌的石頭和怪異的棒糖樹,以及在畫作右下部分的一條死魚,象徵著基教的信仰。聖母似的人像作
出模棱兩可的手勢,延長著她的手掌,使人聯想起戴荊冕的耶穌基的手勢,以及耶穌被釘十字架後的傷口。作品的孩
童以神秘的形式,懸停在聖母的左肩膀上方,畫家並沒有畫出他的身軀,而其頭顱被包裹在布料中並置於書本之上(書
本象徵著知識和智慧),而書本則包裹在清新、溫暖的黃色的單薄裹巾中。一塊非逼真的灌木叢出現於婦人的臀部後面,
為罕見的生命和生育的象徵。而被遮蔽著的孩童令人聯想起以子宮形式表達的《亞當的誕生》( 圖1)。最後,作品中奇
異深沉和亮澤的紅色,如一個加的裹屍布般,突顯著婦人的頭部 。
儘管作品包含著這些明顯的典故,張曉剛並非在描繪著任何特別的聖經場景。他把這些圖像與人的誕生、聖神報喜、
耶穌基的痛苦、受難和聖母憐子圖串聯起來( 圖2)。然而這些圖像的意義完是張曉剛個人的。
作品中的紅色和黃色使其構圖性較為含蓄。這些顏色皆被張曉剛象徵性運用在單色調的《血緣》系列中。對他來說,這
些顏色代表著純潔和美觀,紅色為中國傳統色彩象徵著生命、成功與幸福;黃色則象徵著皇族。張曉剛的風格進一步令
人聯想起俄羅斯民間的圖像,喚起著啟發了張曉剛的俄國象徵主義文學和戲劇的傀儡象徵。這些符號是一個寧靜而淒然
的反思,代表著在荒涼環境中的信念、和平和信仰。早於《血緣》系列前,張曉剛的作品已經滲透著他對命運的興趣、
他人性的一面,和對精神追求的渴望。透過色彩與形式的對比,以及他精煉的技術,柔和的色調和情感的表達變得更為
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