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雲遊四海的行者,出類拔萃的畫家
邦尼是二十世紀上葉在荷屬東印度群島最特立獨行的藝術家之一,在同期歐洲旅遊畫家中,他以堅持自己的風格而顯得與眾不同。常年旅居國外,在歐洲其他國家及峇里島遊歷,但他卻一直堅守住過去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皇家視覺藝術學院的所學所獲。他與峇里島上另一著名歐洲藝術家─來自德國的華特‧史畢斯所不同的是,邦尼固守著自己在二十世紀初接受的歐洲學院派訓練,而並沒有受到峇里島藝術視覺傳統過度深刻的影響。
與許多二十世紀初的旅行畫家一樣,邦尼真正蛻變為一名藝術家是從 1920 年他走出祖國荷蘭、踏上周遊列國的旅程開始。遊歷讓他擺脫了一成不變的生活,卸下了創作的偏執框架,讓他在新環境重新開拓藝術新視野的可能性。
在離開阿姆斯特丹的初期,邦尼遇到了一連串事件與際遇,從此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 地的變化。他遊歷的首站是義大利佛羅倫薩。邦尼被這裏無拘無束的環境所吸引,決定 告別阿姆斯特丹的商業藝術家生活、繼續留在義大利,不久南遷至安蒂科利科拉多,迷醉於地中海的熱情懷抱。搬遷至安蒂科利科拉多讓他重新燃起繪畫熱情,他的這段創作生涯被稱為「義大利時期」。這段時期,邦尼從未間斷素描與繪畫,除了描繪周遭的風景,身邊的人 物亦成為他創作的對象。他還結識了同期藝術家 W.O.J. Nieuwenkamp,兩人一見如故,都對荷屬東印度群島心生嚮往。因此番偶遇,邦尼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前往峇里島的旅途。
評論界曾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對於普羅大眾的興趣」早在二十世紀 20 年代便已初現端倪。 邦尼在 1926 年的一封信函中表達了這一傾向:
我的作品還可被理解為一個整體,一個民族的肖像。它是一個故事,關於農民階層的故事,這一階層仍保留其經典古老的狀態,其背景跨越數個世紀。
肖像與文化
邦尼絕大部分作品都是肖像,以普羅大眾為主,但又抽離出他們的本來面 貌,將他們提昇到文化原型與代表的高度。藉此,邦尼和曾梵志及其他當代藝術家形成了饒富趣味的對比;因為曾梵志是藉由《面具系列》人物來反映出個人與當下社會與文化的深度連結(圖1)。
《峇里男子肖像》(Lot 24)於 1938 年定居峇里島之後完成,是一幅技法超卓的作品,堪稱體現邦尼藝術訴求的經典之作。這幅作品是邦尼於義大利潛心鑽研十二年之後所創作,將邦尼作為一名藝術家那種專心致志、堅定執著的處世精神,展現得淋漓盡致。無論走到哪裡─義大利(1920-1923年)、北非(1928 年)、荷屬東印度群島的爪哇與尼亞斯島(1929-1931年)及峇里島(1929-58年,二戰期間曾短暫離開)─邦尼都竭力挖掘身邊人物的社會與文化特性,透過肖像畫極力捕捉人與社會的真實本質,因為唯有這樣的特質才會永不改變。邦尼還在信函中解釋道:
可是,總有一天這個民族將會消逝。就此而言,這些深刻的臉孔並非肖像。他們是一個民族的代表。
本拍賣品中的峇里島人並非一個特定人物,其突顯了邦尼所宣揚的理念—即他的肖像畫 與其說是描繪,不如說是代表。邦尼的峇里島畫中人身著峇里島傳統節慶服飾,這種服 飾包括一種由五顏六色織錦布料製作而成的saput,繫於胸前;一條絲質圍巾umpal 搭於 後背,當中插入kris。與節慶服飾一同佩戴的kris 通常由祖輩相傳,是一種裝飾性不對稱 短刃,刀鞘由珍稀木材與象牙雕製而成,左耳則佩戴大紅芙蓉。
最後須綁上名為udeng的頭巾,一種作為纏頭巾的蠟防印花方巾,系法多種多樣,全憑 穿著者個人嗜好。至此,這套節慶服飾方算完整。每一位峇里島人都有自成一派的udeng系法,也udeng成為峇里島人最具個性同時最有鮮明文化特色的服飾之一。
邦尼畫中人所佩戴的udeng印有重複的裝飾性圖案,與傳統udeng複雜的大篇幅蠟防 印花有很大的區別。他明顯散發出現代又進步的氣息,邦尼卻畫出一位的峇里男子體態 健壯,身著華服,一副地道的峇里島人裝束。
本幅作品繪畫技巧超群,是其肖像代表作之一。透過嫺熟駕馭的技巧,邦尼以純熟的筆法和高超的色彩運用,刻畫出極具衝擊力的輪廓線條。這種描繪使得畫中人的俊美容貌入木三分,那深邃的眼神、淡淡的憂思,只有技藝超卓的肖像大師方能刻畫出來。畫中人物的頸部採用金字塔形構圖,下頜輪廓分明,比例勻稱,朝向肩胛部位,邦尼借鑒了美國肖像畫大師湯瑪士‧伊肯斯在其傳世之作《愛蜜米亞‧范布倫肖像》中的神來之筆(圖2);在該幅畫作中,畫中人的頭部略偏,讓畫面左邊的光線灑在臉上。邦尼筆下的畫中人略向右傾,巧妙地顯現出峇里島人瘦削 的雙肩,而左肩往前下垂,則把勻稱的鎖骨呈現在觀眾眼前。
在《峇里男子肖像》中,邦尼透過對畫中人的刻畫,著力表達了峇里島的風土人情,淋 漓盡致地展現了峇里島文化與人民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