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品專文
回顧生於中國的新加坡藝術家鍾泗賓的藝術生涯,他被視為他那一代中最具影響力的中國籍藝術家。他的畫作是如此獨特,大家難以將他列入任何一類故有的藝術風格類型。評論者形容其作品經歷以下幾個階段的演化: 由後印象派、立體畫派到抽象、再變化成半抽象和更多不同的風格。據此,我們可見作為一位藝術家,畫作手法靈活而變化萬千。他曾先後在廈門及上海接受正規的藝術訓練,然後在東南亞和歐洲週遊列國,讓他有機會自由地選擇跟隨多種不同的藝術傳統,最終發掘其個人的獨創風格,就是使中西美學圓融結合的風格。鍾泗賓藝術的主軸是將現代主義,特別是二十世紀亞洲的現代主義理想具體呈現的決心,反映他一生對新形態、藝術表達及對媒介的無止盡追尋,以至他可以學習到並篩選出全然與眾不同的藝術傳統。鍾泗賓強力的吸收能力,深入現代藝術的主體和形式,從貫穿他整個藝術家生涯的仕女形態作品就可深深領略得到。
鍾泗賓的藝術教育始於廈門藝術學院,之後他進入上海新華美術學院,在那裡他初次接觸到廣大的西方藝術風格,諸如抽象主義、立體主義及超現實主義。這些風格的影響明顯流露於其早期作品,如《沐浴後》 (1947年) 和《女子像》(1950年)都受到西方藝術家如畢加索及馬蒂斯的強烈影響。在鍾泗賓的藝術發展歷程中,早期畫作在線條方面,處處可見尖銳的角度和強烈色調,表現出早年他忠於現代主義的風格,絕不偏離。《沐浴後》(1947年)完全表現了鍾泗賓作為一位現代主義藝術家,對沐浴人物或沐浴後的裸體人像這經典主體處理手法無與倫比。他特別注意人物周圍的環境,將人物的背景刻劃成靜物畫一般,無論是地毯或牆壁都描繪細緻。與他同期的藝術家讚揚他是位極具深度、年輕有為的當代藝術家,其佳品巧妙處理典型現代主義藝術的主體,堪稱可與現代主義大師如亨利.馬蒂斯相提並論。鍾泗賓於1946年移居新加坡。他到達新加坡初期,即迅速在當地定位為一位不斷追尋新風格,無論是新圖像主體或新畫風的藝術教育家及藝術家。
女性形態: 藝術探索領域
於是便出現了是次展出的畫作,如《深情》(1950年),就成為他嘗試處理看似簡單、實際充滿挑戰性之女性人像畫的主體的最重要作品。在此畫作中,簡單的中國女孩主體隱藏着對簡約地描繪出作品主體的期望。鍾泗賓精彩的畫功刻劃出主角早熟的美態,在其悉心鬢織的馬尾辮和梳理整齊的劉海可見一斑。她是一種對滿足的謙遜而嚴肅的象徵。她的裙子卻是以鮮艷的紅、黑色調呈現,是1950年代新加坡社會典型女工的裝束,反映藝術家從日常生活中取得靈感。這為坐著的女孩膚色白晢,與其裙子及潤澤紅唇形成強烈對比。即使女孩的眼神迥避觀賞者,她面頰微微泛紅,表現出活力與熱情。
常見於其早年作品的靜物花卉,如《沐浴後》(1947年)中的景物,在其後期畫作鮮有出現,重要性亦大減。座位上面的藍色形成藍與黑的波浪背景,為像雕像一般肅穆的人物帶來生氣。此作品是一幅非常成功的肖像畫,與鍾泗賓後來繪畫的女性人像畫對照,可見他創作這典型作品系列的雛型。 1952年,鍾泗賓開始多次前往峇里的旅程,這將大大影響他的畫風,啟發他以及其同輩藝術家創出後來被統稱為「南洋畫風」的風格。其畫作《峇里女郎與祭物》(1957年) 採用鮮明的色調、對女子們服飾細緻的刻劃,以及描繪女性人物的自然簡約筆觸。 同樣地,《雨傘下的人物》(1959年) 展示了成為鍾泗賓當時靈感泉源的風景和人物,只是描繪出的人物有點脫離現實,身形被拉長,是逐漸形成鍾泗賓獨特人形繪畫方式的先聲。1960年代初的歐洲之旅再度為鍾泗賓原本已相當多元文化的畫風帶來衝擊。他是在歐洲期間,才首次接觸到抽象作品,其後深受此風影響。他先後在倫敦及德國舉辦個人畫展。他在1962 至1963年,旅居歐洲的短短兩年卻對其藝術創作有深遠影響,影響長達十年之久,其作品轉為著重對圖畫表面的修飾。形態和人物逐漸變得更抽象,然而某些女性形態描繪的風格依舊保留。
《馬拉女郎》(1972年)盡顯他的作畫材料的大膽嘗試,屬於人稱的金屬作品。人物的面部表情由貼在金屬平底鑊的獨特金屬零件呈現出來,平底鑊是安裝在一支杆上面,這樣的刻劃有別於他平常對女性的描繪,盡顯他從歐洲學習到的抽象手法。鍾泗賓的持續的遊歷旅程跟他的藝術生涯平衡發展,他的藝術風格多年來持續演進。這標誌著他藝術發展的獨特階段,他採用罕見的媒介令其同輩藝術家及學生感到震撼。在1970年代中,鍾泗賓重回峇里,而人們對東南亞鄉間越來越多的想像也為他啟發了他繪畫新圖像的靈感,於峇里及砂勞越原住民就成為這時期常在他作品中出現的人物。然而,對比他1950年代的作品,這時他描繪的峇里女性及風景顯得更加花功夫和精細。《沉思》 (1975年)描繪的是手腳拉長了的女性身形,畫作的下半部份是一堆繪畫得極之細緻的樹葉。一所峇里廟宇在背景的不遠處,以此組成了整幅畫作的完美構圖。
在鍾泗賓的晚年,他對中國及中國水墨畫重燃興趣。《河畔II》(1982年)就包含了傳統中國風景畫的典型背景,卻西方油畫表達。畫作中互相倚靠的兩個女人表現了鍾泗賓在其藝術中女性形態如何進一步演化。當中最突出的人物形態,就是手腳拉長、杏仁狀眼睛、白晢的皮膚,還有他們如石像般的姿態,完全顯出一位藝術家窮一生對人物形態描繪及色調的追求,已達至成熟完美的境界。《河畔II》不單顯示鍾泗賓對揉合東西繪畫方式爐火純青的技巧,也是將這一切精髓全顯現在一幅作品內,同時顯示這藝術家的創作進程,他如何竭力達到對頂級繪畫造詣,以及他對美有著鍥而不捨的追求。他由最初對現代主義的傾斜,然後透過描繪經典女性形態而找到突破,最終更一生探索繪畫媒介、形態和色調,帶來不只是一次性的突破,而是累積成重要的藝術發展進程,為鍾泗賓奠定其在20世紀當代亞洲藝術史上不可磨滅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