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

近年來，納堤．尤塔瑞的繪畫以其深刻且富有張力的視覺語言征服了東南亞畫壇。系列作品《危機圖解》(2010-2012)是他職業生涯中在藝術和概念上的一次重要突破 (圖 1)，完美詮釋了其在繪畫技巧、自身風格以及原創理念上的和諧統一。 以古典靜物繪畫為媒介，尤塔瑞擅長將其搜集到、風格迥然各異的物品擺在一起，構建出一個超現實主義的場景。就像一隻百寶箱，他的作品中反覆出現各種拾級物件，從玩具到骨骼牙齒的解剖模型。這些物件對於尤塔瑞來說，均是具有象徵意義的符號和隱喻。通過將不同的東西加以改造、結合，他利用語言規則在其作品的繪畫語境裡創造出了各種不同的意涵；如畫面中反復出現的人類及動物的骨骼，背對觀賞者的玩具士兵或洋娃娃，倒置的佛頭或無頭天使的草圖，都委婉戲謔地傳達著簡單圖像符號下隱藏的複雜訊息。作為媲美卡拉瓦喬的光影大師，尤塔瑞擅長利用光線的明暗反差製造戲劇般的張力和氛圍，同時又能如漢斯．霍爾班同樣在畫布當中注入大量的深層意涵(圖2)。他將精神層面的訴求以及古典主義繪畫理念和現代超現實主義概念相結合，創造出了一種獨特的藝術表達方式。 雖然《危機圖解》系列作品被普遍解讀為對2000年在泰國引起巨大震盪的社會政治危機之影射，而尤塔瑞更加關注的則是對人們心中潛伏的危機與警示。在現代社會中，這種無法界定和表達的彷徨和憂慮，正是這些大規模社會事件的徵兆。透過語言的局限性來表達和捕捉抽象的情感體驗，尤塔瑞的作品正是借鑒了語言結構的特點來圖解人們內心的危機。 尤塔瑞作品中尤為突出的風格便是在一片死寂的畫面當中彌漫的詭異氛圍。這股不安和焦慮的暗流不斷湧動，直到內容表達上的豐滿和貧乏間達成和諧平衡。透過作品中刻意製造的物品混搭和扭曲的秩序，尤塔瑞精湛的畫工及其無可爭辯的優美構圖被瓦解殆盡。 在作品《燭光》(Lot 47)中，尤塔瑞描繪了一個怪異的物品組合：一個小雕像、一雙拖鞋、一隻鞋刷和四散的骨骼，巧妙而含蓄地向觀者拋出一連串沒有答案的問題，並留下開放又曖昧的解讀空間。近處細看會發現畫中的小雕像其實是一隻沒有蠟燭的燭臺。儘管其實用特徵並不明顯，小雕像托舉的姿勢暗示了它的功用。在這一堆雜物的中間，放著一雙精美的黃色繡花拖鞋──黃色正是泰國皇室的象徵。一隻絨面皮鞋刷看上去乾淨嶄新，和旁邊的布面拖鞋擺在一起似乎不大協調。零散的白色骨頭顯得優美而莊嚴，將其他物品框起來以突出三角形的古典構圖。 在尤塔瑞的作品中，骨頭暗示著剝離外表的偽裝以揭露潛在的事實與真相，而從考古學的角度看，也寓意回憶和歷史。《燭光》揭示了傳統和現代的衝突、君主制的腐朽本質和力不可抗的統一潮流。 在曼谷國立藝術大學學習期間，尤塔瑞同時對文藝復興時期的古典油畫和後現代主義繪畫理論產生了濃厚興趣。畢業後，他的作品在柏林、瑞士、新加坡、馬來西亞和菲律賓均有展出。尤塔瑞繪畫中強烈的視覺衝擊和複雜深刻的意涵，使他在歐洲和亞洲皆大受好評。 尤塔瑞作品中的深意不能單從物品的象徵意義中破解，它隱藏在物品的組合模式和相互聯繫中。畫中的啟示並不在搖曳的燭光裡，而隱藏在對畫面構圖和秩序的解讀中。那只背對我們的金屬燭臺，對於這個無形事物，仍在繼續提出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