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作為後現代藝術家，克里斯托弗．伍爾以其別開生面的風格，讓這個圖像飽和 的時代重新煥發活力，他的作品極具啟發性，通過抽象而自證的圖像指涉過去 的創作，意在引用與再引用自己先前的作品。以《無題》為代表的1990 年代 圖案繪畫系列繼續沿用他在1980 年代的文字繪畫系列中形成的思考，更進一 步將繪畫分解至其最基本要素，同時抓住了轉瞬即逝的豐富光影變化。《無 題》曾入選1998 年洛杉磯當代藝術博物館及2013 年古根海姆博物館為伍爾 舉辦的回顧展，標誌著伍爾開始將自己的作品作為靈感來源，開啟全新的創作 階段，讓自己的繪畫探索更上一層樓。聯繫美國戰後藝術史的發展來看，為了 重振當代圖像創作，伍爾呼應了波普藝術機械化的製作方式，展示了極簡主義 對作者概念的強烈否認，以及抽象觀念上形式大於內容的態度。《無題》中， 伍爾兼容並蓄了以上所有範式——融合了抽象與具象，繪畫與印刷，靜態與動 態——來探索當代繪畫的邊界所在。

克里斯托弗．伍爾被廣泛推崇為最重要的美國在世藝術家之一。1970 年代末 及80 年代初，伍爾住在紐約，將自己完全沉浸於曼哈頓東村的地下電影與音 樂現場，在城市生活搖搖欲墜的崩潰邊緣中興起的朋克搖滾美學裡，伍爾體悟 著一種虛無主義的人際關係。1980 年代後期，伍爾開始了他對於抽象的複雜 探索，其靈感來源於芝加哥街頭的塗鴉，他創作了一系列繪畫，將日常使用的 字詞與短語移去關鍵的詞彙元素，分解成由字母和形式組成的抽象組合。這一 系列作品備受稱譽， 1960 和70 年代的極簡主義和概念主義統治了美國藝壇， 當時新一代的藝術家們對此作出回應，而伍爾的文字繪畫正是其中最受矚目的系列。

時間來到1993 年， 伍爾已然轉向佈局更為複雜的花卉圖案符號組合，並在 畫作表面採用極具辨識力的沃霍爾招牌手法絲網印刷。緊隨其滾筒印刷手法之 後，絲網印刷能夠讓伍爾探索創作的隨機性與不可確定性，從而形成了一系列 油滴、色塊與陰影——而剩餘的顏料則讓墨水滲透表層。1997 年創作的《無 題》正是代表了伍爾從其招牌的文字繪畫向全新創作階段轉型的關鍵作品。從 那時起，他開始將自己早前的繪畫用作新作品的原始材料，他先為已完成的畫 作進行攝影，製作一個絲網印刷，然後將其用作整個新圖像的基礎。新畫在舊 畫的基礎上破碎重組，分裂複製，這正是伍爾打破傳統物象與畫面關係的最新 嘗試——創造出一個更飽滿、也更具匿名色彩的圖像，跨越了悠長的時間，藝 術家本身的痕跡在畫中已經微不足道。

伍爾最近在所羅門．R．古根海姆博物館舉辦的重要回顧展的策展人，凱瑟琳． 布林森曾如此評價這一系列作品，「儘管原畫的層次單薄，細節微妙，在再創 作中所有視覺信息都被充實，乾淨利落地勾勒出原畫的剪影，在背景與圖像 之間形成了黑白分明的鮮明對比」（凱瑟琳．布林森，《我專門惹麻煩》克里 斯托弗．伍爾展覽圖錄，所羅門．R．古根海姆博物館，紐約，2013 年，頁 35）。

在《無題》的畫面右側，可以清晰看到「墻紙繪畫」的痕跡，伍爾使用了飾有 圖案的油漆滾筒，就像那些用來在紐約公寓樓門廳裡印上塗漆牆紙風格的設計 一樣。畫面中，捲曲的藤蔓花紋和盛開的花卉圖案可以被視為富有傳統特色的 象征，具體來說，更代表著伍爾在他的第一批繪畫作品中對這種符號的引用。 這充滿裝飾性的符號與背景上手工繪製的網格形成了強烈對比，而網格則撐起 了整個畫面的結構。各種各樣的線條、圓圈、點滴與# 號——全都在向創作時 留下的記號，與藝術史上的經典大師致敬，諸如傑克遜．波洛克滿溢的色彩， 利希滕斯坦的標誌性大圓點和其他波普藝術家，立體主義和極簡主義畫家筆下 的網格組合，塗鴉畫上散亂的記號——在此網格結構與之下的圖案之間起舞， 以形成布林森所說的「繪畫筆勢的類型學」（同上，頁47）。

伍爾的《無題》同時融合了抽象與具象，原創與複製，過程與成品，畫作與其 懸掛的背景墻，展示出藝術家密切關注的一系列問題，自從1980 年代有人宣 稱「繪畫已死」開始，伍爾正通過系統性的探索從概念上證明這一媒介不僅生 生不息，更欣欣向榮。在這所有的探索中，伍爾將抽象的定義推向極限。正 如戈爾茨坦所寫，「伍爾堅持探索繪畫的臨界狀態，並將矛盾的元素融合其 中……通過創作過程，技術，尺寸，組成和圖像，伍爾的作品突顯了繪畫行 為、畫面構造、物理屬性、視覺體驗之間的張力和矛盾，探索了與畫作互動的 可能性，重啟繪畫的意義。繪畫的定義不在於它們是什麼，而在於它們不是什 麼——和它們欲言又止的部分」（同上，頁264）。